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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八章  (第4/4页)
   “你瘦了。”    宜室失笑“你上次见我是几时,怎么比较?”    “上次见你,”英世保想一想“昨天,好像就是昨天。”    他竟仍然如此孩子气,事业上他成就非凡,感情上却不务实际,他居然还相信罗曼史。    “我们不能整天站在这里,宜室,你要到哪里去?”    “我没有目的。”    “我们去喝咖啡。”    “我肚子饿了。”    “那么去吃东西。”    “请挑不招待运动衣球鞋的地方。”    “不成问题。”    英世保的座驾是一辆积架麦克二号,宜室一见,哎呀一声,她父亲在五十年代便拥有辆这样的车子,最近最最流行玩改装的旧车,英也保不甘后人。    时间就这样溜过去了,她当初坐上紫红真皮座位的时候,大概只有小琴那么大。    宜室伸手摸一摸桃木表板,恍如隔世,自从抵达温哥华以来,她双眼一直带着迷惆,这种神色,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。    忽然她听见一阵急骤的撒豆子似的声音,落在车顶上,朝车窗外一看,只见满地有成千上万乳白色的小玻璃球弹跳,蔚为奇观。    英世保轻轻告诉她:“落雹了。”    宜室点点头。    他们竞相逢在一个落雹的日子。    宜室失笑。    “你穿够衣裳没有?”    那倒无所谓,天冷天热,风土人情,都可以克服,新生活慢慢适应,陌生环境会得熟习,说得文艺腔一点,宜室逼切需要的,只是感情上的一点慰藉。    “喜欢这里吗,习惯吗?”    宜室最恨人家问她这样的问题,本来她已做好皮笑rou不笑的样板答案,像“所有需要适应的因子已全部计算过,皆在意料中”之类,但此时此刻,宜室觉得她再不讲老实话,整个人会爆炸。    她毅然答:“不,不习惯,我怀疑我永远不会爱上这个城市,我想回家。”    英世保像是完全了解,更没有一丝意外。    他把车子驶出去。    他把宜室带到一爿意大利人开的海鲜馆子,叫了一桌简单但美味绝伦的食物。    宜室吃了许多许多。    英世保微笑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食量惊人。”    宜室嗤一声笑出来。    曾经有一夜,年轻的英世保与汤宜室打算私奔,他请她吃饭,现场臂察,大吃一惊,问:“老天,你餐餐可以吃这么多?”    那一个晚上,没有铸成大错,宜室的食量居功至伟。    宜室大口大口呷着白酒,渐渐松弛,奇怪,同家人在一起都紧张不堪,与十多年不见的陌生人却可以自由自在。    宜室其实很明白个中原委,她不必向英世保交待任何事,也没有责任,若果觉得不痛快,她可以一走了之,不用解释,自然也毋需抱怨。    “白重恩说,你的大女儿,同你长得一模一样。”    “很多人都这么讲。”    “那孩子差一点就是我的女儿。”    “世保,你何用这样荡气回肠。”    他也笑,无奈地擦擦鼻子“我心有不甘。”    宜室看他一眼,她几乎可以肯定,如果他同她结了婚,现在也早已离异。    “你仍然这么漂亮。”英世保的声音带着惨痛。    宜室大乐“世保,你要配过一副眼镜了,单是一个白重恩已经胜我多多。”    “是吗,你那样看?但是宜室,没有人会爱你比我更多,在那个时候,女孩子比较懂得奉献,不太会斤斤较量,没有人能够同你比。”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没有人会比我更笨。”    “我不否认你是一直有点傻气的,宜家就比你精明。”    宜室吁出一口气,坐在这家面海的馆子里,竟不愿意动了。    英世保问:“这些年来,你可快乐?”    “生活总有它的高与低。”    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肯定快乐。”    “少年人为一点点小事就高兴得歇斯底里。”    “此刻你开心吗?”    宜室点点头“我料到会在某处碰见你。”    “这并不是一个大城市,你可知道刚才那座食物市场是我的设计?”    “我听说过。”    北半球的冬日夜长日短,天已经暗了。    宜室抬起头“我要回去了。”    “你爱他们?”    “谁?”    “你的家人。”    “是,很深很深。”    “你怎么可以,宜室,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,爱得那么频,又爱得那么多。”    宜室微笑“我贪婪。”    这样的对白,李尚知未必听得懂。    “你的车子呢?”    “还没有送到。”    “你必须学开车。”    “我会的。”    “你有我的电话?”    “黄页里一定找得到。”    英世保飞车把她送回去,高速度刺激带来快感,廿分钟车程一下子过去,英把车子停在新月路口。    宜室说:“我可以介绍他给你认识。”她指李尚知。    谁知英世保冷笑一声“谁稀罕认识这种酸儒。”    宜室甚为震惊“世保,你太放肆了。”    “为什么我要假装喜欢他?”他下车。    宜室坐在车里,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。    英世保替她打开车门。    斑大的他在暮色中显得英伟不羁,凯斯咪大衣撇开着,(犭京)皮鞋子上都是泥迹,宜室忽然心酸了,她老了,他没有,这个正当盛年的男子,走到哪里不受欢迎?    她低着头急急下车,走到一半,才回头,高声说“再见”    他靠着车子看她,向她摆摆手。    宜室知道他看的不是她,而是儿时一段回忆。    她太使他伤心,他说什么都要回来弄个明白。    太危险了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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